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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冥冥》三羡三 第四十二章 何人酒醉?



第四十二章 何人酒醉?



“那......然后呢?!”



“然后?”


“然后.....我就直接说了啊...”


入了深的晚夜,云深一隅,聂氏的精舍房间里,少年的嗓音似是被熏上了酒香,磁哑地飘着热烫的尾音。



“我跟他说.....”魏无羡双颊微醺的绯色,分明的指节摩挲着瓷白的酒杯,衬得愈发细致白皙。


顶着面前两道火辣辣的目光,醉眼朦胧的人偏头垂眸,晦暗不明的好看笑靥下,起了哑声低低回答。



“说......”


“——我心悦他。”



摩擦耳膜的一字一句里,魏婴敛睫浊眼,迷蒙的视线沉凝地盯着酒杯内的天子笑,不知到底是在看什么。


落地的这声心悦清冽飞扬,含着若有似无飘香的暖色,区别了少年其他微醺的字节,一时竟让人分不清,他是在说予他人听,还是在重复给那个人知道。



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生了醉意,魏无羡扯着唇线神色懵懂又纠结,手中持杯的骨节旋了旋,忽地咧开眉眼,一个仰头饮下烈酒,豪烈潇洒的动作赏心悦目。


少年任由酒液溢着张扬的唇沾湿衣襟,他也不作擦拭,只挑着眉放下杯子,杵着手肘托腮眯眼,另一手又端起圆肚的酒坛续上。




“虽然早就猜到,但没想到你还真敢说啊——”


江澄坐在一旁,同是佳酿饮得绯色上脸的样子,手里掰着花生的动作都被魏婴这段话给惊得停顿下来,难掩的讶异和震撼。




“魏兄这气魄......还真是一再令我咂舌啊!”桌几另一边好看秀气的小公子啧啧嘴,吞下杯里的半口酒,也同样面露敬佩。


然,即便如此,聂怀桑好似也并不意外,只摇摇头放下酒樽,“啪——”地一声猛地合上另一掌间的折扇,挥着扇骨敲敲自己的脑门,黑亮亮的瞳眸里难抑的好奇和八卦,“魏兄,你都如此果决了,那三哥那边......”



聂怀桑喝酒有些上了头,但此时却也还知晓不能问得太露骨,他压着嗓音,斟酌着措辞话留一半。



江澄握住桌上自己的那杯酒,顿住了抬臂的动作,屏息定下神去看魏婴。



魏无羡唇边的笑僵了僵,酒气弥漫的桃花眸狠狠瞪了聂怀桑一眼,扁嘴抿了一口天子笑。


“你以为这很容易啊?”俊朗非凡的少年郎醉态下佯装的镇定有了裂缝,姑苏名酿的香气好似软化了某种矜持的理智,他面上露出了极少见的羞恼,“换做你们,怕是说都不敢说吧?!”


“三哥那边......我说完,也怕他拒绝嘛,干脆就.....”魏婴俊脸上的绯色重了几分,也不知是因着饮酒还是羞忿,他嘿嘿两声干笑,点漆的眼飘乎乎地错开了面前两人期待的神色,望向头顶。




“魏兄你不会......”聂怀桑晃着檀木扇,瞠大了眼,“...你不会说完没等回答,就.....”


“....就溜出来找我们喝酒了吧?!”




“噗——!”江澄好不容易喝进嘴里的半口天子笑没能崩住,被聂怀桑语出惊人的发言妥妥地呛到,整张脸咳成了茄红的颜色,“咳咳!咳咳咳咳——!!”


然而,就算这样,江少主也还没忘了罪魁祸首,他捂着嘴狠狠舒气,刚回转过来还没喘顺嗓子,便瞪着眼去看身侧的魏无羡,一脸恨铁不成钢,“咳咳——!”


“咳.....喂,魏无羡!不会真是这样吧?”



魏公子白皙的颊边氤氲的淡红愈发深了,心虚的某人眨眨眼,下意识将自己开溜前抱着人啃了一口脸的糗事死死按心底捂住。


魏婴眼下坐定下来才愈发后悔,觉得自己鼓着一口气亲人都没亲准,居然只是亲了脸,更觉自己亏大发了。




现下似是被江澄恶狠狠的一眼激了激,他扁着嘴也抬掌重重地拍了拍桌几,“啪——!”地一声闷响,少年拔了声量的轻软声线忿忿着,像极了一只气急了蹬腿的兔子,“我怎么样啊?!那我不是后知后觉也害怕嘛!”


“......怕他还拿我当小孩子看....”


“有本事你来呀!江澄你之前给姑娘表白的时候,不也是说了一半就......唔!唔唔!!”



“欸欸!胡说什么醉话呢!?”江少主眼疾手快,听了魏婴的前半句赶忙冲上前去,堪堪捂住了某人的口无遮拦,“魏无羡你可别瞎说!”



“唔——!唔唔——!!”


眨巴着桃花眸的人瞠大了醉眼,手上扒拉着江澄,一个用力扯开了捂住自己的爪子,“江澄!!”



眉眼露出浅淡窘色的江家大少爷咬咬牙,拧着眉撇过视线,剜了眼傻笑旁观的聂怀桑。


聂小公子看热闹的眼神赶忙一收,颠颠地迎上给打闹的两人圆场,拉回了话题:“好啦,魏兄,江兄!”


“现在重点还是三哥的事情,魏兄的终身大事呢!”



江澄挑挑眉,也终于缓过上头的酒劲来,他冷哼着面色沉静下来,闷声坐回座位。


面容锐利端正的少年蹙紧眉宇,神色间似是犹豫了瞬息,他深吸了口气,偏过头去肃着脸,一字一句认真问:“魏无羡,你是真的想好了吗?”


“虽然现在问也有些迟了,但仙侣可是一辈子的事。”




大概也是天子笑过分香醇的缘故——


江晚吟明明努力定着神去看魏无羡,却又好似总恍惚看到了什么幻影,一会儿是九岁那年与这人的初识,一会儿又是他们肝胆相照、扶持夜猎的浴血。


幻影迷蒙,瞬息不见,但江澄认真的神色却没有变化,他散去了眼瞳里缥缈的醉,眸底是澄澈的清。



眼前人与他自幼相识,也算多年情谊,虽总胡闹闯祸、任性惹事,但至此多年,魏无羡之于他江晚吟而言早已非一般朋友的存在,更亲似兄弟。


若是这人真心认定的,那他自是支持。



姑苏听学以来,虽只不过旬月,但他也算与魏无羡一同长大,熟悉着这人的性子;


若非真的用情至深,这家伙平日里又怎可能如那般依恋一个人呢?



魏无羡那张嬉皮笑脸的外表下有多骄傲,他再清楚不过了——


不过,若是真能有个人来降了这厮,倒也是功德一件了。



就是有点委屈了那么好的三哥了.....


江澄在心底暗戳戳吐槽,毒舌的势头跃跃欲试了一秒,还是怂了忍住没说出口。




风评被害还一无所知的魏婴被江澄肃色的问话怔了怔,嬉闹乱动的身子静下来,坐回了垫子上。


不知怎的,江澄的两句话,竟让魏无羡想起了不多久前的一件小事。




“魏师兄,我能够问一下......”


“像师兄这样好的人,到底会喜欢怎样的人呢?” 



酒香恼人,魏婴虽酒量极好,但此时心绪激荡之下,记忆也似模糊了,只记起是在一番回绝了爱慕的对话里;


意料之外,有人问了他这个问题。




自己好像.....是这么回答的——


“或许,会喜欢奇怪的人吧?” 




飘飞的思绪缠成了线,饮了酒的少年眯着眼反应迟钝了一瞬,后知后觉想了想某人——


嗯......来历成谜、实力奇绝,多智沉稳却又纯情老实;



【是挺奇怪的。】




魏婴恍惚还记起,与唐三,初初相遇在夷陵那间破旧小祠堂的那天;


那时,还是个小糯米团子的他第一次遇见那样的人,一个瞧着神色冷淡、却又温柔至极的人;


以至于,他对他最最起初的印象,似乎也是觉着,这真是个奇怪的人。




是啊....不知是不是真的傻不自知呢?


居然还真的,一语成谶了呢....




魏无羡抿着唇勾起浅笑的眼尾,桃花眸里将醺未醺的迷蒙被一洗而净,澄澈得倒出了波光粼粼的暖融春水。


他伸过长臂攥着拳,狠狠捶了捶江澄的肩头,“傻江澄,你不会是羡慕嫉妒了吧?”


“三哥那么好的人,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啊!你居然还质疑我?”



“啧!”一听魏婴这没个正经的回话,崩着一张正经脸的江少主再次把教养扔到角落旮旯里,毫无风度地翻了个结实的白眼。


他觉得自己刚才诚心为这人着想的一刻钟完全是多余的,还是让三哥来收了这人吧。



思及此,江澄皱脸,佯作凶狠地拍开魏婴伸过来的手掌,嘴巴里没好气地敷衍:“不敢质疑魏公子。”


“有胆量表白也算是没白费了你平日里的厚脸皮了,魏公子威武!”



配合上那张苦大仇深的脸,这番夸奖可谓毫不走心。




“哈哈哈!”聂怀桑瞧着那边云梦师兄弟二人你来我往的斗嘴使绊子,终是没能抑住笑声,坐在江澄对面哈哈大笑起来,他手上攥着折扇扇柄,伸过去敲了敲江澄面前的酒杯,抬眸含笑,“我说江兄,这夜都快入深了!玩笑归玩笑——”


“咱们俩都喝了魏兄这么多天子笑了,魏兄如此割爱,身为朋友总得给他出个主意吧!”



魏无羡煞有其事地点点头,又挪过去聂怀桑那一侧,鬼机灵地拿肩膀碰了碰他,笑眯着眼去端酒杯敬人


“嘿嘿——!还是聂兄懂我,够义气!”




“要我说,三哥待你千般万般的好,有什么可担心的?待他这几日想通了不就完了!”


“就说你不懂!谁等得了啊!”




“能不能矜持点啊你!”


“江澄你....”



“其实——”


聂怀桑举着瓷白的酒杯,意味深长地启唇,引起了那边又斗起嘴的两人的注意,折扇悠哉地摆摆,小公子莫测高深地勾起神秘的笑,“魏兄都如此言明了,三哥显然也非无意。”



“既知魏兄宁耐不住,这临门一脚将人定下来的事儿,也不难......”





“阿婴!!”


唐三一路运着迷踪步没停歇,冲进聂氏的精舍后猛地推开聂怀桑的房门,嘴里抑不住高声唤,“阿婴!”



“三....三哥!”聂怀桑扶着跌跌撞撞的江澄,从桌几旁搀着人踉跄地走过来,“魏兄在...在那儿呢!”



唐三俊容上的忧色怔了怔,视线看过去,只见那惹得他一夜心慌意乱的人砸吧着嘴,正趴在桌案上沉沉睡着,手里还不死心地抱着个酒坛子,像只玩累了摊平的醉猫儿。


“怀桑,阿婴这是.....”俊美绝伦的青年剑眉拧紧,赶忙凑上去半蹲下来瞧人,他左右扫视了一圈,这才把房内酒坛倾倒、一片狼藉的景象看清。



聂怀桑似乎也喝得上头,他使劲摇摇脑袋清醒,脚上趔趄着,却还努力接上唐三的话:“他喝多了,嘴里不停念叨着你,却死活不肯回房歇息.....”



“怀桑....?”被聂怀桑勾着一条臂膀搭住的江澄软着身子,面上布满了迷蒙的醉意,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,他晃晃悠悠地咧嘴傻笑,疑声反问了一句聂小公子,像是有点迷惑自己为何被人扶着。



“唉!”聂怀桑神色无比无奈,他苦着脸叹气,抬首去看唐三,“三哥,江兄这边也醉得不轻,我还是尽早送他回去精舍吧!”


“我这房间只我一人居住,眼下若是魏兄醉酒不适,三哥你照拂着今夜就在这里凑活一宿吧,我去阿瑶的房内睡一觉就好。”



“唉....”唐三面上也腾起无奈,闻此言也知只能如此了。


毕竟云深不知处家规禁酒,来回折腾惹来了蓝氏的人可就麻烦了。


“那就辛苦怀桑送一送晚吟了,阿婴就交给我吧。”



听唐三如此说,聂怀桑舒下心忙点点头,提了提肩上堪堪扶住的江澄,两人互相搀着跌撞两步,出了房门。





人走少顷,偌大的房内安静下来,只隐约能听见小醉猫儿低声哼哼唧唧的声响。



唐三矮身半跪在桌几旁,垂着眸盯住身前酒气满身的少年,凤眸深邃。


敛着万千情绪的目光落到桌上扁嘴的人脸上,从紧阖的弯弯眼睫、挺翘的小鼻子,下落到少年鼓鼓打着呼的腮帮,艳色弥漫的双颊;


最后,沉凝的眸光愈暗,摄住了视野里魏婴紧抿的唇,眼底赤色浅淡。




青年心底波澜起伏,从踏入房内再见到这人开始——


魏婴张扬滚烫的笑,烈烈鼓噪的心跳里那声掷地有声的“心悦”,还有最后少年拽着他狠狠咬了右颊一口的画面,一再地在脑海浮现。


从动作到细节,一帧一帧地仿佛刻进了灵识深处,一见了这人就能完整地忆起,甚至不需回想。




唐三一手下意识触了触自己的右颊,房间里深暗的烛火光中若隐若现出一枚淡淡的牙印痕,他视线盯着人,食指不自觉摩挲了两下。


晌久,焰色的眼底缱绻不再掩,火光昭昭明亮。


【咬了人就跑,也不给机会我......】




被心尖上的小家伙撩了就跑,心绪激荡下还顾忌着逃开那人羞愤的小情绪,怕咬人的小兔子真恼起来生气,忍住了没跟紧上去;


正暗想着第二日要早早寻了人说清楚,却不想,只这么心动煎熬了几个时辰,就被叫来逮到了这么一只醉醺醺的傻兔子......



——唐三深吸了口气,一时也不知自己是该激动了、无奈了,还是该气一气了。



他抛开那些无谓的繁乱情绪,稳住微颤的指节伸掌过去,扶住桌上不省心的人,将少年软塌塌醉倒的身子靠进怀里抱住,低眉去解魏婴手中攥得死紧的酒坛。



“唔.....”似是被青年的靠近扰醒,半醉半醒的人呢喃着叮咛一声,是又软又甜的语调。


他皱皱眉蹭着肩,双眸挑开一边的眼睑眯着瞧人,像是在仔细分辨着来人,“.....唐三?”



唐三挑挑眉,垂首捏了捏怀里人温热泛着红的小脸,嗓音低哑含笑:“小家伙喝醉酒胆子大了?”


“叫三哥。”



“我不!”像是被唐三的话戳中了小脾气,魏婴迷蒙的眼里水光涟漪,却撅着嘴清醒了起来。


小醉鬼晃晃头醒醒酒气,认出真是唐三的俊脸,再起了兴,挥手动脚地闹起来,“就要叫唐三!”



不待人反应,魏无羡酒劲似是愈发上了头,颠转着身子伸手环过青年的脖颈,勾着脚袋熊一般死死扒住了唐三的上半身,盘紧了细窄的腰身,还更高声地冲人耳朵里嚷嚷。


“唐~三~ ”



偏是这人一声一字一顿的醉语嚷嚷,却还软乎乎裹了蜜似的回转万千。


唐三只觉耳廓被魏婴口鼻的酒香烧上了红,甜甜软软的一声名字也是软钩子挠着心,酥麻的感觉自耳朵尖入了心口,他身子一僵,反手拥紧了攀住他的少年。



这真是甜蜜的折磨,苦恼的时刻总是痛并快乐着。


姿容非凡的青年面上鲜少见的紧绷,他舔舔唇喉结微动,拥着人的手拍拍怀里哼唧的醉兔子,嘴里顺着毛:“唐三便唐三,阿婴喜欢怎么唤都好。”


“那唐三给阿婴铺床,先洗漱了去歇息下好不好?”



“不好!”


“那阿婴想如何呢?”



“我还要喝!要天子笑!”


“阿婴今夜喝了许多了,不可再饮了,待下次如何?”



醉酒的人瘪瘪嘴,俊美的脸上现出委屈,可怜巴巴地让人看了止不住心软:“今天不可以了吗?”



唐三呼吸重了重,大手顺着怀里人的脊背捋气,还抬掌揉了揉肩上的小脑袋。


他眼眉愈发温柔,好似永不会失了耐心,缓着更低的嗓音哄:“今天不可以了,下次唐三给阿婴准备更多的天子笑,可好?”




“哦......”少年低垂了眼,像小兔子耷拉了长耳朵,却在下一秒,又竖了起来!



“阿婴不喝,那唐三喝!”



喝醉的人总突发奇想,魏无羡飞上颊边的赤色艳丽得灼人眼,眼下唇角却又生出更加灿烂的笑,他一手勾紧着唐三的脖颈不肯放,另一手却扒拉着去抓桌案上的酒杯。




唐三被魏婴突然的要求怔住了一瞬,那边的小醉鬼却已经攥住了一个酒杯子,径自呵呵笑起来了。




“呐呐~唐三!”


魏无羡桃花眼潋滟生辉,疏阔俊朗的少年却偏生在酒后透出了勾魂夺魄的风华,他咧着嘴笑意闪亮,脚上盘着腰凑着人更近,手上举着杯晃荡,溅出了些许清亮的酒液。


他迷瞪了追着唐三的脸递过去,“呐~天子笑!快喝!”



“阿婴,我......”


“阿婴给的,为什么不喝?”



唐三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,俊脸上愈发的无奈了,见怀里人举着酒杯执拗地盯住他,泛着水光的桃花眼好似自己只要拒绝了就会哭出来似的,让人根本没有说“不”的余地。


可......



【我没喝过酒啊....】




天地良心——


唐三虽自年幼起就常常伺候着家里的酒鬼父亲,对着酒丝毫不陌生,但好似也是因此便也对酒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排斥,这么多年以来偏生是真的半点未沾。


冰清玉洁唐三少二十载人生以来,被灌过大师熬来锻体的苦汤药,喝过满肚子毒斗罗千奇百怪的剧毒,甚至还饮过杀戮之都作呕人血聚成的血腥玛丽,但偏偏就是真的没有喝过酒。



因此,就连唐三也不知道,自己的酒量到底如何。




“唐三~天子笑很好喝的!”魏婴狭长的眼尾红痕飞扬,绯色的颊熏着暖融的酒气蒸腾着紧拥的彼此,他环紧了颈项凑上去,拿小鼻子蹭蹭青年的下巴,不顾唐三骤然紧绷的身躯径自傻笑。


“阿婴最喜欢的,给唐三喝~”



“唉.....”


还能如何呢?


唐三是永远无法拒绝魏婴的,更何况,这人本就在心底挠得人心痒痒,眼下就更止不住情绪了,只想万事都纵着他。



就着递上来唇边的酒香,唐三箍紧臂膀间少年的腰肢,低头衔住了酒杯里的天子笑。




魏无羡曾在江澄和聂怀桑面前这般夸赞这姑苏闻名天下的名酿,称这天子笑“气味幽淡,入口醇厚;清而不冽,醇而不妖。”


美酒比美人,自古如是。



只不过,可惜了....


这等美人恩,唐三可能就无福消受了。




“欸?欸欸欸!!?”


“唐三?!”


魏婴面上惺忪迷蒙的醉意被一把子拿了去,口中抑不住惊呼出声,手上猛地使力抱住人。



唐三只饮了半杯天子笑,喉结滚动着酒液入肚,俊容立时扭曲了一瞬;


下一秒,便见这人颈项里上涌起了赤艳的红,攀上了狭长的瑞凤眼和和脑门,清亮透净的眼不多时便蒙上了迷雾,似缥缈的山海朦胧了烟雨清明,整个人都静默了下去。



魏无羡眨眨眼,敏锐地觉察到腰间的大手力道渐松。


果不其然——下一秒,原本端坐在榻上、被他盘住腰赖着的人,现下却反倒是向着他的肩头软倒了下来,上一刻钟还在哄着自己的人,这一刻却耷拉着抵在他肩头,一副要睡不睡的醉酒模样。



【不会吧?】


【三哥竟......如此不胜酒力吗?!】



其实,醉眼朦胧只是少年寻来的一个借口;


身前人低垂着脑袋搭在身上,根本就是一副醉失了神志、昏睡过去的模样,魏无羡一时心急,没能崩住醉态的伪装,立时放下了盘住青年的长腿,反跨起身来抱紧人,拿心口给唐三倚着。



“这.....”魏婴面上哭笑不得,被唐三这喝酒一杯倒的反应惊得最后的一点酒气都散了去。




原只是顺着聂怀桑的提议,虽对自己的表白有信心,但咬了人还开溜的糗事还是让他颇为懊恼,正准备就着个喝醉的借口闹闹唐三,最好再给人不知不觉灌上两杯探探虚实。


结果没成想,竟会是个这样的收场?



“呵——”


魏无羡低眉去瞧自己胸口靠着的人,桃花眸缱绻着笑意流转,喉间的一声轻笑到底还是没能忍住。




唐三难得一见的乖顺,是魏婴从未见过的;


饮了半杯就不省人事的人睡颜温柔,魏婴亮闪着垂眸,眨也不眨地盯着看。


这好似也是第一次,一直以兄长和保护者姿态站在他身前的唐三,以如此安静、柔软又放松的模样落在他眼底;没有再秉着成熟和稳重的外表,不会再让魏婴觉着,这人好似只会将他入心刻骨的感情,当作溺宠的孩童一时的玩笑。



也正是因此——


此前,魏婴才会对唐三生了醋意这件事如此惊喜,以至难以自抑,一声“心悦”再也按捺不住脱口而出。




他从来都不怕唐三的真心,这人的纯良秉性他再清楚不过;


他怕的是,唐三不敢相信他的真心;


怕这人顾忌自己年少,会觉得自己是一时错乱了彼此的慕濡之情,将依赖与情爱相混淆。




只不过啊.......


魏无羡花了整整七载的时间熬过来的一个人,想着、盼着、挂在心头谁也分毫不让的一份惦念;


再回首去想那日日夜夜年年的执着,他每每都只觉感慨良多,情爱难测。



如此这般模模糊糊地记挂,终是在等回了唐三以后,好不容易想明白开了窍。


.......又哪里会去混淆什么依赖与爱慕呢?




恐怕——再没有人能想得比他还清楚了。




“阿婴......”


怀里醉呼呼的人呓语一声,嚅嗫吐字唤人的时候还不忘拱拱魏婴的衣襟,拧起眉皱脸。



魏无羡觉得有趣极了,俊朗的少年面上笑意愈发放纵,但他也还知道醉酒的人不能如此偏躺在这桌榻上。


虽然有些不太舍得这么拥紧唐三的姿势,但魏婴还是起了身搀过青年,挽住劲腰使了力气将人拽上身,趔趄着扶起唐三挪去了不远的床榻上躺下。



谁知,好不容易将人安置好平躺下身,一个银蓝色的物件从唐三松散的斜襟里滑了出来。


魏无羡露出疑色,握着肩膀摁住唐三软倒的身子靠上枕头,他给人添了一床薄毯盖住,而后才大喇喇坐到地上大喘气,顺手捞过了那落地的物件。


而后,蓦地愣住。



手掌里,摊着一只蓝银皇编制了一半的,草兔子。




唐三天生满魂力,再加之日夜受杀戮煞气折磨,心智愈坚,神识之海可谓广阔;



这一点在魏婴面前表现出来的,便是他极擅以神识纵物,尤以蓝银皇、蓝银草为最。




与唐三初遇的那一天,那座破败不堪的小祠堂里,魏婴收到了人生中这人送的第一只草兔子;


此后相处的两年半,每每魏无羡闹了情绪赌气,或者唐三再再受了伤、打铁误了时辰,诸如此类惹得魏婴起了性子的时候,那人便总不露声色地纵着蓝银皇来寻他。


唐三总是体贴的,那些时刻往往深知他还在气头上,便也不现身,只驱着莹蓝闪烁的武魂勾勾他的小指头,巴巴地舞动草藤凑上去,将蓝银囚笼浓缩成的草茧子团吧团吧,从里头拔出一只活灵活现的草兔子塞进他胸口,再抵着小孩儿的下巴挠挠。



小草儿那样子,就像是唐三借着那武魂小心翼翼地讨好,每每都让魏婴破涕为笑,抱着心口的兔子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



自此,那草兔子便也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;


魏无羡每次回想起,家里卧房立柜上那两大排齐齐摆开、憨态各异的兔子,总会忍俊不禁。




此时此刻,见这人又又备好了兔子,魏无羡瘫坐在地上再也没能抑住心悸,咧着嘴恣意笑出声来。


他低笑着偏头去看榻上醉酒安眠的人,唐三喝醉的样子很老实,不吵不闹,竟只是沉沉睡着,俊美的脸上浅淡的绯色,让惯常清俊好看的人难得添了明丽的神光。



魏无羡攥紧手上的草兔子,饶有兴致的视线逡巡着,从唐三微动的喉结,一路闪着光地来到了这人的右颊,而后顿住。


少年人面上忽地起了热,桃花眸里心虚又滚烫的情绪翻涌,让他的眼神又飘忽起来,却又舍不得挪开。




唐三颊上那枚轻浅的牙印痕淡得快隐入皮肉,然作为始作俑者,魏婴又哪里能忽视得了它的存在呢?




鬼使神差地,魏无羡伸了掌过去——


手指触上唐三泛红的俊脸,指节来回摩挲着自己咬上去的痕迹,又点缀着跳脱上心上人翘长的眼睫,饱满的卧蚕和勾人的眉尾;最后,将伸未伸地,试探着触上唐三抿紧的薄唇,摸摸唇角的弧线,温温热热的柔软攀上心头,酥酥麻麻地让人乐此不疲。


魏婴有些想凑上去亲亲,却又觉着总自己主动好似吃亏了,一时面上纠结,手下无意识摸着人的动作也稍重了几分。




唇上的力道似是让唐三心有所觉,“唔....”沉沉醉着的人眉骨标致,剑眉斜飞入鬓,拧着眉竟好似有些清醒了过来。


魏无羡被榻上人突然的小声叮咛惊了一惊,仿佛被烫着了似的赶忙缩回了手,定下神去瞧唐三。




唐三迷迷糊糊挑起眼眉,只觉脑袋里昏昏沉沉、天旋地转的感觉惹得一阵心慌,他左右晃晃脑袋,却还是没能抑住沉重的醉意,眼皮子打了架似地抬不开。


但心底好似还惦记着什么事情,他没能安下心来,眼前醉眼朦胧,却还是想要努力清醒。


视线晃悠着,唐三勉力屈起了一臂,想要直起身来,但是身体却好似背弃了他的意志,总软软地想要黏在榻上沉沉地睡上一觉。



“欸?!唐三,小心!”


一道熟悉的少年嗓音入了耳,他歪歪头仔细分辨着,凤眸骤亮了一瞬,眯眼的人蹙着眉垂眸过去,凝着全副心神终于定睛看清,榻前的地上正半跪着他挂在心上的白衣少年,那人正仰着身子俯过来搀住了自己,扑鼻而来一身的酒香肆意。




“阿婴....”


唐三心上急了,酒气冲撞的脑子里混混沌沌,却仍记挂着自己好像惹了这人羞恼的事情。


眼下见着了人,酒劲上头、心随意动,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,就着少年俯身的动作赶忙将人抱住,而后齐齐倒上了床榻。




魏无羡被人突然扯过抱住,心头又是止不住的停跳一拍,为免唐三迷糊使力过头,他只得顺从着放松身体,给人挎上长臂搂紧腰背,整张脸都没入了唐三的心跳里。




醉酒的俊美青年失了平日里的沉稳温雅,懵懂的意识好似只牵挂上了心头最惦记的事情,唐三死死抱住人圈进怀里,大掌按着魏婴的脑袋摸摸顺毛,怀里的温热身躯很是熟悉,让他飘荡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。



“阿婴....抓住了...”



唐三似乎是想起了醉酒前的一些心思,好像终于捉回了开溜的小家伙一下子就高兴了,一副无比满足的模样。迷瞪瞪的人收紧怀抱,凤眸餮足地勾起笑意,唇角多了几分憨憨的得意。




青年的下巴抵着身前少年的小脑袋蹭蹭,垂着睫羽眸光沉沉。


魏无羡被唐三的一句话惹得心头酥麻,被人死死团住的间隙没忍住抬眸,却正好对上了唐三低垂下来骤暗的视线。他只觉那目光好似引燃了脸上的温度,有什么轰鸣的喧嚣声“砰砰砰——”地被耳膜隐约捕捉到,一时竟也分不清是他自己胸腔里的,还是紧贴过来的唐三的心跳。




下一秒,却见那人迷蒙着眼,低了首凑近,魏无羡呼吸骤停!


天子笑的清冽醇香缭绕不散,盈盈的肆意酒香里,唐三颤着唇在少年额间落吻,魏婴手上拽住这人的衣摆立时收紧,肩膀都紧张得缩了缩。


然而,青年却好似还不满足,额间的轻吻虔诚清浅,鼻息相绕的状态好似让这喝醉的人很是愉悦,亲了人也不撤身,薄唇离了却又偏头落去了魏婴颊边,小口地啮咬上少年面上的绯色,啃咬着非要留下什么印记的样子。




这样的时刻,脸上被那人含着齿牙酥酥痒痒地咬,小口小口地更想是蹭着人不舍得放开的大型犬在撒娇,魏无羡觉着自己分明没怎么喝多,却也像贪杯了醉酒一般浑身软了气力,心头一派的汹涌喧嚣。


魏无羡心上奇妙地悸动不已,却也有些哭笑不得。


——这人这番动作,怕是对自己咬了他一口的事情,记上了仇吧?




看惯了唐三沉稳可靠、温柔随和的模样,第一次得见这人失了分寸、被酒意驱着做出如此孩子气的事情,魏婴心头软得不像话,熬了糖裹住了呼吸一样,每一处与这人鼻息相绕里都是欢欣的味道。


魏婴想:或许,这人一杯倒,也不是什么坏事呢!



“阿婴....”


“嗯?”



俊美绝伦的青年抿着嘴,沉着脑袋靠住枕头,床榻的诱惑让他脑子里熏蒸的酒气发酵了起来,唐三微阖着眼好似又快要昏睡过去,却在闭眼前,还不忘呢喃着唤人,嘴里气音低哑



“不能....再跑了.....”未完的字节断在了叮咛的暖热呼吸里,唐三话音未完,便已沉沉醉去。




“呵——!”魏无羡听清了唐三的话,双臂箍紧了青年的腰背挪动着凑上更近,两人紧贴的身子交换着温暖,额前的须发被这人平稳的呼吸似有似无地撩动。


魏婴一颗心涨得满满的,笑眯着眼抬首亲了亲唐三的下巴,低声应了一句


“不会再跑了。”



【早就,跑不掉了。】



云深不知处夜阑人静,月朗星稀,流银皓彩如梦似幻。


精舍内,天子笑清冽不妖的酒气被窗棂外湿漉漉的清风遣散,流泻的风儿打着旋儿熄去了烛台上的微弱光影,只余一夜相拥好眠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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